墨獭

   

宝石

· 梦九/九梦 无差 双箭头

· 时间点在外传复活后

· OOC 虚构剧情 大量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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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张开了嘴,又停在那里,缓冲了几秒,还是闭上。冰冷的营养液无声流进静脉,代替计时器的滴答,徒留病房内一片沉默。

可他又觉得太热,目中一切都在抖动。贵利矢是知道的,眼前人没说什么,但永梦在生气,很生气,怒气扑面而来,火舌舔到鼻尖。条件反射的四处躲藏,可终究无处可逃,目光总会撞到对方直直瞪过来的眼神,飘来撇去都逃不开。贵利矢小心转动眼球瞥了一眼缄默不言的儿科医生,儿科医还没滑入视野,他又赶紧转回,盯着手背上滴入的药水。平日口无遮拦的六岁孩现在也大气不敢喘,只能悄悄舔舔嘴唇,似乎可以有助于酝酿话语似的。只是不慎瞥见的,肉眼可以辨别到的盛怒慢慢从皮下渗透出来,胭脂色晕染上白净的脸颊,在脑内剧场里来回上映。

(真好看啊)

不露声色地,贵利矢在被窝里狠狠拧了一把大腿,唾弃这份感慨来得唐突,太不合时宜,完全不看气氛的大脑,不像是自己。

错当然在贵利矢这里。那薄薄一叠白衣放在床尾,却似有千斤重,压得他不敢动弹。但他总该做些什么,讨好或是装傻,总得逗笑气得快炸了的搭档,牵起他的手,一起归拢破碎一地的残片。

可眼前终究已经不是贵利矢心里那个,需要被自己下意识拦到身后的后辈了。永梦的动作和他一样快,在贵利矢没能拿到外套之前,就已一把握住还打着点滴却不安分的手,即便贵利矢用起劲儿去挣脱,他也不放,任凭憋出水汽的眼睛在那儿演出。

对于一个骗子,如何让他再放手?一旦放手就又会消散吗?过去的噩梦根本不是幻影,只要从回忆里冒出头就必定要激起波纹来,振荡神经从深处开始发痛,一路强震直到鼻子都酸起来,水坝濒临决堤那般酸痛。消失的触觉那么真实还留存在手中,无论现在怎么描摹这双手的形状,触感,脉搏,脑内甚至能建出3D的模型,都无法驱散掉残留下来的恐惧。

如果能永远这么抓着该多好?这样就再也不会离开了吧,永远在一起的话,就由自己栓住这流云的话。

永梦低下了头,不合时宜加剧的独占欲扎在他最后的理智上,发出刺痛。但在泛滥涌动的悲痛面前这点动摇不值一提,他开始不在乎,只要能……

“疼!”

差点儿就要被巨浪吞噬了的永梦骤然清醒,混乱间匆忙解开的手铐留下一圈惨白。他想说些什么,又觉得没资格。他想替自己没由来且变质了的伤感辩解,可是喉咙里就像有个塞子似的堵着,纵然百般鼓动丹田也顶不开这一层阻塞,甚至不能再直视。

随后,他被双手抬起了脸,敏感的额头轻轻碰到另一略高的温度。

“没事的。”轻声细语半秒停顿后又被补上状语,“这次不骗你。”

贵利矢从永梦手中抽出白衣,慢慢抖开,在儿科医机械地辅助下,前倾身板,承接又一次的仪式。看得出来,布衣有被好好熨烫,光滑平整完全不输给洗衣店。领子袖口也都搓得洁白,崭新的白大褂像雪落在他身上,附上一圈光亮,衬得整个人气色都好了起来。

“我这不是好好的嘛。”他摊开手冲永梦笑着,一如既往。

语气里还是一模一样的“让人放心”,不过这“不变”可并不让人安心:他可不就又要故技重施。好生泄气,永梦看着搭档这幅没事人的样子,不禁怀疑起笑嘻嘻的当事人到底搞不搞得清状况?到底有没有在反省?神技当然无可挑剔,说是归还,那就必定原封不动还回了一体人类。那副不容置疑的臭屁样子呼之欲出,脑内几乎可以补全一句信誓旦旦的“如假包换”。可还是说不上来的,永梦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。句尾确有上调,眯起的眼角也还是皱出鱼尾。味道气息,即便没穿着常见的服饰,太阳和花依然温暖如旧。

是熟悉的笑容陌生地停滞在某一角度未再上扬?还是发烧而略显潮红的脸色?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轻轻敲打心里的警铃。他们尚不清楚恢复机制是个什么操作,更不敢想象未知的副作用。凡人们只是被神突如其来的恩赐推动,走一步算一步。可谁都明白的,人不会踏进同一条河流两次。即便bugster的存在颠覆了时间和伦理,发生过的一切,无论好坏,都会聚集起来,混合着泪与血,凝结成一个全新的“九条贵利矢”。

违和感并非错觉。永梦抿起了嘴唇:他确实曾经一度,二度,失去过眼前这个人。洪水从心头上涨,终于决堤,他凑了过去,伸手扶住贵利矢的双肩,将方才才整理平整的白衣揉出道道褶皱。

贵利矢没有吱声,即使那双手简直要捏碎自己的肩胛那样用力,他也只是看着。他静静看着无数宝石从面前的嘴里滚落,闪闪发光,滚落在被单上白衣上,明晃晃映射出重重光点阴影。四周充满了光,晃得自己不禁想移开视线。但不可以,这份刺痛眼底的光乃惩罚,对自己任性妄为的报应。他不可以移开目光,不可以再次对永梦的心情视而不见的。他将双手合拢捧成碗,晶莹剔透的结晶包着火焰坠落到他手心。仔细端详才能发现的:那些未经打磨的宝石水晶还带着锋利的矿物边缘,毫不留情会在表皮留下划痕。

永梦随即捂住嘴,但很明显他无法控制。局势已经失控,大量宝石从胃里被翻上来,挤过狭窄的食道,只欲倾泻而出。拗不过堵在喉咙口的压迫,急到憋出眼泪也无果,他只能放开贵利矢,转而合拢双手拼命接住,似乎在尽力拦截,防止它们掉落到身上将他的搭档划伤。

可就连布满老茧的双手都会被划出痕迹,本人又怎能幸免?伤口逐渐多起来,血液搅拌着矿物顺嘴角溢出。贵利矢仿佛看到眼前是赤裸裸将自己解剖开的永梦,美丽之物从深处生长而出,由内而外吐露,划破粘膜与脾脏,从嘴角到手心,看得见看不见的表面血肉模糊,伤口都无法辨别,数不清是多少伤痕堆砌其上。

直到鲜红血珠从阻碍的缝隙里坠落下去,滚落上白衣,消融在纤维里。

贵利矢怔怔盯着衣摆上留下的一条蚂蚁线,一言不发。那似是心火燃尽烧出焦色,在纯白一片上显得分外扎眼。他像吞糖块那样大口咽下宝石,试图用一样的刺痛去感同身受,又或只为无可挽回地表达忏悔。从今往后他该珍重自己一些,不但为自己,也为爱着自己的自己所爱的人。


F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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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 宝石代指话语

· 蚂蚁线是学到的新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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